白癜风早期症状有哪些 http://pf.39.net/bdfyy/bdfjc/190708/7282164.html 清涧小村庄婚礼 “赶事情”小记 ——文 惠雁冰图 王永林 少时,忙完腊月之后,正月初六一过,我们姊妹几个就要随父母去乡下看望外爷外婆,顺便也参加舅舅家娶媳嫁女的婚宴。外婆家处于深沟大山之中,距县城30公里左右。 从县城出发,先行大路10公里,然后在王家崖子村趟小河,越乡间小路10公里,至李家岔村后,再翻山越岭10公里。当时,交通极为不便,无班车运行,我的坐车梦想直至年上大学时才真正实现。当时,家中只有一辆自行车,除父母外,每次最多只能带一两个孩子。这两个孩子还必须有固定的位置,一个趴在自行车的前梁上,另一个被后座的母亲抱在怀里。为此,大姐、二姐与妹妹只在幼时去过几次,而我则每次都去。 我就是一路趴在自行车前梁上的那一个,其中的甘苦深入骨髓。正月的陕北清冽寒冷,路上行人稀少。早早一吃饭,我和父母就出发了。下了稍门坡,父亲把自行车扶稳,我先坐在横梁上,然后父亲一跃而上,车子便行驶了起来。母亲人胖,跟在后面半天跳不上后座,车子歪歪斜斜地行进着。父亲一边扭头看着,一边嘴里嘟囔着,什么时候车子一震,车把猛地一偏,我就知道母亲终于上车了。没行多远,上坡了,父亲告知母亲下车。我也从横梁上滑了下来,父亲推车上坡。行至平路处,又是前面的一番上车形状。一路坎坷,平坦处极少,我和母亲就这样不断上车,不断下车,周折十数次,才能行至王家崖子村。最要命的是天寒人冻,趴在前梁上的我毫无遮挡,只听得猎猎的风声与父亲一路的喘气声。我的双脚早已冻得失去知觉,每次下车时几乎不能行步。 进入王家崖子村,道路开始变为乡间土路,泥泞崎岖。路上到处淌着漏完粉条的黄水,路沿的积雪尚未消融,只有一条逼仄的小路弯弯曲曲向前延伸。路上边的硷畔上,粉条一排排整齐地挂在院子的铁丝上,一架架门窗上的对联亮的耀眼,村子安静至极,似无人声。倒是不时响起的一声犬吠或鸡鸣,不断提醒我们这是一个有不少人居住的大村落。我和母亲步行在前,父亲则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。一路走乡过村,户户都是同样的景致。 到了李家岔村,父亲将自行车寄存在山底下的农户家里。乡里人纯朴,二话不说,一口答应,把车子推至窑洞侧面,顺手拿一块苫布蒙上。山路不比大路,也不比乡间小路,说是10公里,其实远远不止,步行时间约在3小时左右。冬季的山坡上长有干脆的蓬草,实在累得不行时,母亲便让我点火来玩,俗称“引火”。火柴一划,火苗顿时受惊一般跳跃起来。山上风大,火势借力蔓延,眨眼间,洼上火光一片。亏得那时山上多是梯田,草木稀疏,火势再大,自熄自灭也在须臾之间。就这样走走停停,停停走走,直到黄昏时分,母亲说一声“下山就到了”时,我这才放心地瘫坐在地上。远远一望,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山下的村庄,左侧是淤好的坝地,右侧高高低低地沿山坐落着一些低矮的窑洞。依稀的人声从远处传来,高一声,低一声。 到了外婆家,舅舅家正准备过事。院子里到处是人,大红的布条已经悬挂在门前。一孔窑洞已经作为厨房,临时雇来的乡下厨子正在蒸煮煎炸,为明天的正日子做准备。其用刀摆盘的功夫,不亚于县城食堂的大师傅。炕上是一碗碗摆放整齐的碗子,香味四溢,令人遐想万千。院子里吹手[1]已经坐定,中间一簇炭火正旺,唢呐锣鼓家什放在地上。大门外不时传来迎亲的招呼声,有坐驴车来的,有步行来的,也有像我们一样半骑车、半步行来的。 亲戚多了,当晚上的休息就成为问题。外婆家和舅舅家一共4孔窑洞,只能把前来赶事情的各路亲戚转往其他人家居住。安排自然也有讲究,亲戚远近不同,城里人和乡下人不同。母亲一般都是住在外婆家里,为和几个姐妹叙话方便。我和父亲则被安排在村子里光景相对好的家户里。晚上,黑灯瞎火的走了老远,我被父亲领到前庄的一孔窑洞中。主人早已离开,窑洞收拾得很干净,花红柳绿的被子放了下来,只是冰锅冷灶,有些寒气。不一会,又有几个安排不过来的亲戚来到了屋里,肩上扛着几条被子。就这样,七、八个人挤在一条炕上,头挨头,脸碰脸,一夜几乎难以翻身。只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,才可能有这样的情景。但只有这样的情景,才能折射出让现代文明羞怯不安的纯朴乡民关系。 第二天,新人迎娶回来之后,过事正式开始。上午是饸饹,下午是吃席。饸饹锅支在院子里,两三个壮汉在撬杠上坐着压。烧火都有专人,费力地拉着风箱,火焰一吐一收舔着锅底。饸饹床子如朽木将折一般吱吱嘎嘎,底下的大锅里沸反盈天。不时有端盘的过来,将盛满的饸饹盆和臊子汤送往各个窑洞,掀门帘时顺口喊一句“油来”,步态神情满是傲娇。吃饸饹是流水席,并不严格按人数坐桌,随手拿碗,舀来蹲在地下就吃。 父亲常常在舅舅家的喜宴上扮演两重角色,一是写对联、记礼,按外爷的说法:这是念书人做的事。二是端盘子看客,按舅舅的说法:这人稳重。下午才是正席,炒菜喝酒,客人被安排在窑洞里,炕上一桌,地上一桌。我年幼人小,常常被安排在炕上。这时,炕毡早已卷起,赶事的客人直接坐在炕席上。平素家里以烩煮为主,很少有单菜单炒,更别说烧肉炖肉一类。虽说食材也只是白菜、豆芽、豆腐、粉条一类,但一个菜上来,人人举箸,个个争抢,一眨眼菜尽盘空。等到八大碗肉食上来后,更是一番奇景。小孩没咽下嘴里的就把筷子又举得老高,婆姨女子毫不相让,时刻盯着桌子,鹰视狼顾一般,边吃边拿袄袖子揩嘴。老年人更是吃肉能手,我眼见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汉将一碗炖肉就地吃下,毫无负担。 吃席固然有趣,但尴尬的是正月才穿上的新衣。那时,母亲过年时常常给我们缝制新衣。我的罩衣、裤子的颜色固定是蓝色,蓝色最怕油污。吃席时炕上要安排多桌,一桌吃罢换一桌。等到我坐桌时,已不知有多少人吃过了,竹席上到处是油滴。我那会儿一门心思,径直坐下就吃,根本不顾吃饭争抢时的淋淋沥沥。故而,每次赶完事情,衣服上满是一坨一坨的油污,一遇灰尘,轮廓尽显。尤其是阳光一照,星星点点,灿如锦绣。后来,我多次给母亲说过此事,母亲依然故我,过年时肯定还是给我准备一身蓝色的衣服。 80年代末期之后,外爷外婆相继离世,舅舅也随儿女移居银川,我们姊妹几个也就再没去过乡下。 去年,听父亲说,现在外爷家所在村子的交通条件大为改善,柏油马路直接从家门口穿过,再不需要像我幼时一般艰辛。只是村子里的家户早已迁到城里,无人享受这迟到的便捷,只有山上日益茂盛的林木,孤独守候着这渺无人烟的敞阔。但每次在街道上看到迎亲的队伍,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外爷家那小小的院落,那长征一般的旅途,那大快朵颐的舌尖上的幸福。 [1]吹手:陕北方言,婚丧仪式上的器乐班子,持有唢呐、小锣、小?、小鼓等。 (来源:惜缘堂)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#个上一篇下一篇 |